(二十)
于是,两人站起来,沿着那条路向西北而来。不久,他们就来到了那处冒烟的地方。
那是一处隘口,路上用沙包搭成工事,路边散落着大量已烧成糊炭的圆木,还有上百具尸体。正有一群民团的团丁和一个穿黑绸衣的五十多岁的矮壮汉子在那里。
“来来来,把这些官军的尸体,都给我抬到上边的破庙里去,等回头弄了棺材,盛殓了再下葬。”
“团总,这些红带匪的尸体怎么办?”
“怎么办?你还打算替他们收尸啊?你们给老子好生辨清楚,凡是红带匪,活的给我宰了,尸体也要补三刀。你们先给老子把官军的尸体收殓好了,再弄这些红鬼的尸首,把他们的脑袋都给我割下来,挂在路边的树上,让过往的人都看看,当红带匪没有好下场。”
文炳和玉华不敢露面,急忙爬到了路边的山坡上,找了一块前面长满灌木的大石头后面趴下来。
只见那群民团大约有个五、六十人,两人抬一个,开始清理那些尸体,期间偶而发出两声伤着被人补刀时的惨叫,听得文炳和玉华心里像被人抓着一样疼。
不多时那些穿军服的尸体便清走了,只剩下穿着各种杂色衣服的尸体。
“来呀,这些尸体都是红带匪的,给老子把脑袋都割了。”那团总叫道。
“是。”
很快,那些尸体被拉着手拉着脚拖下来,沿着大路一字排开停在路边,团丁们开始用大刀割他们的人头。
玉华虽然经历过省城那场血与火的战斗,却没有亲眼看到过人的尸体被分割的惨状,现在看到亲人们的头颅被割下,尸分两处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文炳虽然见过那么多的红带客被屠杀,此时也仍然气得双拳紧握。
“团总,都弄完了。”一个团丁向那黑衣人报告。
“弄完啦?走,上边坝子上昨晚也打得厉害,估摸着人也死了不少,咱们上去。”
“团总,来人了。”
“是官军,来呀,靠在边上让路,欢迎官军来剿匪。”
果然,又是大队士兵在当官的驱赶下从大路向前跑去。
团丁们等当兵的过去,也随后向前赶,文炳与玉华连忙从山上下来,沿大路随后追去。
走出两三里远,再次听一团丁们的说话声,由于离得太近,他们不及上山,只得在离大路不远的一处灌木丛后趴了下来。
从树丛的缝隙中,他们看到还是刚才那群团丁,正拖着几具尸体过来,一个一个地摆在路边,然后割下人头来,用短绳子拴住头发,再用木竿子挑着挂在树上,一边干一边骂骂咧咧:
“唉,兄弟,拉了一上午死尸了,我这腰都快折了。”
“谁说不是呢,这人一死,死沉死沉的,拖都拖不动,真累人,不知道前边还有没有,要是还有,真要把老子累死了。”
“一会儿跟团总说说,先歇会儿再干吧。”
“对,跟他说说。”
“哎,上边那儿嚷什么呢?”
“不知道。冯瞎子,你耳朵好,听听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等会儿,我听听。他们好像是在弄那个女的。”
“哪有个女的?”
“就那块石头后面趴着的那个,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虽然只有两只脚在外面露着,不过一看那鞋我就猜到是个女的。”
“真的?嘿!快点弄,咱也过去看看。”
“不用了,他们下来了。”
果然,上面那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可以听出团丁们各种下流的咒骂声。
“嘿!怎么回事?”这边的团丁喊。
“这儿有个女红带匪。团总让我们抬着给弟兄们都见识见识。”
“是不是真的?”
“不会看么?”
“有多大?长得怎么样?”
“脸让机枪子弹打烂了,看不出来,不过瞧这身肉皮儿肯定不老。”
“你们把她给扒啦?”
“那还用说,看看这小腰儿,再看这小奶子,挺挺的,肯定还没有养过孩子呢。”
“不知嫁过人没有?”
“红带匪共产共妻,一定不会让她闲着。”
“看看嘛。”
“好,来来来,兄弟们都看看。”
“喔!竟然还没让男人动过?!”
“也许是长得太丑了吧?”
“难说,看这身上的肉皮儿,顶多不超过二十几岁,大概是太年轻了吧?”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抬到上边去,交团总处置。”
“看是没看够,不过我们都想看看团总想怎么干?”
“那就走吧。”
(二十一)
听着团丁们都走了,文炳和玉华两个不敢马上就走,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只听见上面传来一阵阵的淫笑声和满口的粗话,吵了不知多久,才听到那个团总的声音喊开拔。
文炳两个小心翼翼地来到路上,那些无头的尸体都被顺在路边的泥地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中枪或是被炸死的,衣服上都是血和烧焦的痕迹。树上挂满了人头,一张张扭曲的脸让玉华差一点儿吐了。像这样一直向上走出老远,路边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才总算来到又一处隘口前。这里有个木头牌楼,牌楼下也是用沙包堆的工事。
“炳。”玉华毕竟是女人,往那牌楼上看了一眼,便一把抓住文炳的胳膊,把头埋到了他的肩上。
文炳伸走搂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只见那牌楼不大,有左中右三个门洞,在正中的门洞处绑吊着一具无头的女尸。就像文炳听团丁们的谈话已经猜到的一样,那女尸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脱光了。
那女尸比较瘦小,缺乏营养的身体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完全发育似的,她的身上有好几处弹孔,被割下的头扔在道边,也已经被子弹打穿了,被子弹撕碎裂的面部看上去好吓人。
女尸的左脚被向上拴在中间门洞的立柱顶上,右手被拴在柱脚上,左手被拉向左侧的柱顶,右脚侧被绳子扯向右边的柱脚,使那光裸的身子呈四十五度角斜斜地倒挂在那里,像一个斜写的“X”,只不过两腿分得太开,几乎成一条线。
两根带枝带叶的青竹一根插在女人的肛门,另一根插在阴户,枝叶斜指向半空,竹梢头挂着一条白布,上面写着“女红带匪的下场!”
虽然在省城裸杀了那么多的女人,玉华却因为一直藏在学校里并没看到过,直到现在才知道女人落到敌人手里会是什么结果。一想到那女人曾经是与自己志同道和的同志,玉华不由自主地又抽泣起来。
“华。别哭,别怪过。既然干了红带客哪能怕流血?”
“我不是怕,我是哭咱们的姐妹,人都死了,还要…这些坏蛋太无耻了!”
“别哭,别哭,你不是告诉我,革命就是要流血的吗?不过血不会白流!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咱们要同他们算这笔账的!”文炳用力握着她的手,悲愤地说。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翻过一道坡,又开始下山,这时,他们看到那群团丁正坐在道旁休息。
两人一合计,像这样一站一站地跟着这群团丁,那还怎么追赶队伍,于是,他们便从山坡上悄悄地绕过去,然后迅速向前跑。
前面的路上也有很多尸体,由于民团还没有收拾,所以也有“红带客”,也有官军。偶而看见其中有一两具女尸,两个人便去抬到旁边,推在山沟里,虽然他们并不愿意如此,但总比再被团丁们污辱强。
跑到中午,两个人都饿了,这几天穿山越涧的,本来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又这么一跑,便觉得饿得头发晕,眼发花,只得跑到旁边的庄稼地里偷了两个萝卜吃,吃完了便又走。
大概前面进入了另一个乡的地界,他们遇见另一伙儿民团,自然也就又看到了不少被割掉人头的“红带客”尸体,包括又一个赤裸裸的女“红带客”尸体。
抄小路越过民团继续走,日头偏西的时候,看见前面坡下烟雾腾腾,两人躲在高处一看,前面是一个镇子,镇里炊烟四起。
“这里没有别的路,镇子里的人一定知道咱们人的去向。我看,咱们进镇去讨些吃的,再顺便打听打听队伍的下落。”文炳说着,便领着玉华向镇中摸来。
虽然家家都冒着烟,街上却十分箫条,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也不知是为什么。
两个人正站在街口奇怪,便见两个当兵的用刺刀挑着两只捆着脚的鸡从旁边一个小巷中走出来,看见文炳他们,马上端起枪,哗啦哗啦地拉着枪栓:
“站住,干什么的?”
“老总,别别别,别开枪。”文炳装着害怕,两手在胸前摆动着:“我们是要饭的,求您赏点儿吃的吧!”说完,从篮子里掏出一只破碗向那两个当兵的伸出手去。
“去去去,没有没有,老子自己还没吃饭呢。快滚!再让我看见,就毙了你们。”
“是,我们滚,我们滚。”文炳低下头,一边说一边退。
当兵的骂了几句,把枪收起来,然后一脚踹开路旁一个半掩的院门,文炳这才发现院子里架着枪,不时有当兵的走动,原来这镇里驻了兵。
文炳心想,既然这群丘八住在这里,就不怕找不到队伍,于是两个人便在镇中四处讨要,一边注意看,发现镇中几乎家家都驻得有兵。
走到镇北口,这里有座破败的山神庙,两个人进到庙里,坐在积满了灰尘的供桌下,一边吃着讨来剩饭,一边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吃过饭,天也快黑了,文炳让玉华自己在庙里等着,自己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告诉玉华,原来这群当兵的追踪“红带客”到此,前面几里外是个岔路,不知红带客去了哪里,所以暂在镇上过夜,等明天一早再走。
早晨天还没亮,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趴在庙门一看,当兵的正一队一队地出镇门向北走,当官的不时地吆喝着:“快走,七点前赶到青石口,堵住红带匪,哪个到时候装熊,老子毙了他。”
文炳等军队走完了,急忙拉着玉华从庙里溜了出来,随后紧赶。走出一里多地,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知道当兵的是往左边去了,两个人紧追不舍。
又走出去两三里,暗中突然有人喊:“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文炳两个急忙站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干什么的?”只见从旁边树棵子里钻出两个人来,都端着枪。
“要,要饭的。”
“要饭?要饭起这么早干什么?”
“这边镇上住了兵,把吃的都给吃没了,讨不到饭,我们想赶到前面的镇子上去要。”
“回去,不许过,前面要打仗了,这里禁止通行。”
(二十二)
“打仗?谁跟谁打?”
“废话,当然是跟红带匪了。哎?一个臭要饭的,问这么多干嘛?”
“不,不干嘛,就是问问。”
“这是军事秘密!赶紧回去,往前走就是找死知道吗?”
“哎,是是是。”文炳没有办法,只得领着玉华向回走。他还想另找路绕过去,可是在远处看了半天,那两个团丁所站的地方是唯一的通路。他们只得耐心地在远处看着,想着办法怎样闯过去。
等了约摸一个钟头,远处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还有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知道是交上火儿了。文炳见两个团丁紧张地向前看着,注意力没在路上,于是向玉华使个眼色,两个人悄悄地摸到那暗哨附近,准备找个机会溜过去。
枪声响得时间并不长,不多时,从响枪的方向过来一个团丁,这边的暗哨急忙迎上去问:“前边打得怎么样?”
“没拦住,让人家给冲过去了,那群红带匪一个个跟亡命徒似的,打起仗来不要命,几下子就把三团的阵地给冲破了,打得官军没命地跑,根本就说不上什么拦人家。”
“那咱们怎么办?团总没说?”
“说了,让咱们都赶到青石口去,在那里等着胡团总的命令。这哨撤了吧,反正人家也跑了。咱们赶紧回镇上叫人,三团叫人家打死了不少。”
“肏!又得去抬死人!”
“抬死人也不一定是坏事,起码儿死的不是你,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女红带匪的尸首,又够你玩儿一阵儿的。”
“你他妈才天天搂着死红带妹玩儿呢!”
“别废话,快走吧。”
等几个团丁走了,文炳拉着玉华赶紧向前跑。
青石口离这里不远,是个很大的村子,翻过两座小山头便到了,这里是一个五路交汇的地方,所以,官军才想在这里堵截拉着另外几支官军兜圈子的“红带客”。
等文炳两个赶到这里,黄瓜菜都凉了,红带客们冲破了官军的阻拦,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见一队一队的官军从四面八方赶到,又向同一个方向追去,从他们的交谈中就可以知道,连他们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不是去了这个方向。
文炳和玉华等军队过完了,躲过民团的盘查,悄悄在军队的后面跟着,一跟就是几天,当兵的在山里转过去,转回来,红带客却没有踪影。
“华,咱们错了。”
“什么错了?”
“这么跟下去不是办法呀,红带客是故意要拉着当兵的在这山里遛,想把他们拖垮,咱们跟着这群当兵的不是越走越远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呀,也别跟了,找个四通八达的镇子踏踏实实地住下来等,什么时候那里官军少了,红带客保不准就去了。”
“说的是,那咱们去哪儿?”
“回去,昨天咱们路过的那个镇子叫什么?”
“路路通。”
“对,路路通,听这名字就知道那里四通八达,咱们就在那里落脚。走,回去!”
两个人回到了路路通,在镇外的一处破草棚子里暂且安身,一边讨吃要饭,一边静等着红带客出现。
就这样一等就是十几天,天天听到红带客的消息,今天在这里出现,明天在那里出现,有时同一天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也不知哪个消息是真的。文炳夫妇在为得不到队伍的确切消息而着急的同时,又在心里对带兵的红带客十分佩服,能把那么多的官军拖得团团转,那一定不是一般人。
镇上忽然又来了军队,气氛变得异常紧张,镇外的路上设了许多卡子,盘查过往的行人。为了在镇外的大路上修工事用木料,当兵的把文炳和玉华赶出来,拆了他们栖身的茅草棚,两人晚上被迫在镇门里一个小酒店的檐下过夜。
“华,看来他们得到了什么风声,说不定,红带客要从这里过了。”文炳搂着玉华,兴奋地在她耳边嘀咕。
“嗯,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玉华也很兴奋。
第二天一早,文炳同玉华一东一西,在镇里各自讨饭回来,只得一块饼子,两人坐在镇门洞里分食,看着镇外的卡子上盘查行人。卡子上不光有兵,还有两个民团的团丁,查得很仔细,连挑担的竹杠都要敲上一敲,才一眨眼的光景,便有两个货郎打扮的人,因为带有外地口音而被当作“红带客”的探子抓了起来,用绳子绑着押往镇中。
“看来红带客真的要来了。”看着当兵的如临大敌的样子,文炳和玉华的心里激动得怦怦跳,虽然从头天晚饭到现在只合吃了一块饼子,却完全忘了饥饿。
(二十三)
过了晌午,两个人连讨吃食也没想起来,眼睁睁往大路上看着,希望成千上万的“红带客”们会像变戏法儿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过,尽管他们望眼欲穿,大路上除了少数几个赶场的山民和过往的小贩之外,空空荡荡,再没有其他的人。
快到傍晚的时候,一队十几个兵加上四个团丁从远处押了两个女人来到卡子上,那两个女人一个二十二、三岁,穿着像个普通的村姑,却留着短发,另一个少妇与她年纪差不多,脑后梳着在这个地区再普通不过的发髻。
“哟,胡排长,哪儿又弄了两个妞儿哇?今天晚上又有得乐了。”卡子上的士兵道。
“嘿,这回他奶奶的该着老子立功。这小娘们儿原来是这路路通镇上胡团总的小姨太,前年跟着他家的一个长工私奔了,今天我们去前面镇上,遇见她正在四处打探消息,被这几位民团的弟兄给认出来,我们就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她,跟到镇外的山上,看见他同这个匪妹子接头,一下子让老子给逮了个正着,那时候这匪妹还说老子冤枉她,拼命挣扎,老子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想教训教训她,没想到竟把一条辫子给揪下来了,原来是假的。这回看她还怎么抵赖?”
“行啊胡排长,这逮一个活的赏二十,这就是四十块,你老兄还能升连长,再加上帮胡团总抓了私奔的小姨太,他少不得也要表示表示,你这是又得钱又升官,到时候可得请客呀。”
“好说好说。走!”
说着,他们便把那两个女人押过来,一直向镇中心走去。
文炳和玉华看着那两个女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子,十分不是滋味儿,他们知道,“红带客”落到这群混蛋手里,下场一定是十分悲惨的。
两个人为那些被抓的人担心,晚饭也忘了吃,只盼着红带客当晚就能打进路路通,把那些被捕的人救出来。
半夜时分,远处响起了枪声,文炳和玉华都惊醒了,一下子爬起来,站在镇门口向枪响的方向张望,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闪一闪地不时现出红光,枪声紧得像下雨,两人一直盼着那枪声打过来,但最后却一切安静下来,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了早晨,才见官军们集合起来,向昨夜响枪的方向开拔,当官的一脸沮丧,当兵的却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白天,卡子上只剩了几个团丁,有过往的人也只是装模作样地问问而已,没见再抓人。
从他们的谈话,文炳才知道,原来这又是红带客声东击西的战术,故意给官军一个要从路路通走的假象,其实在被重兵把守着的两个镇之间的小路撕开一道口子冲了过去,使官军的围堵再一次彻底失败。
虽然又一次与队伍失之交臂,两个人却没有太多的沮丧,因为他们相信,只要亲人们安然无羔,终有一天能见到他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红带客的消息又恢复了那种真假难辨的状况。
官军派了一个连长驻路路通,希望能网住从这里通过的红带客,有了他们,卡子上的盘查又严了起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红带客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这一天大清早,民团的团丁们突然荷枪实弹地挨家挨户把镇上的居民们都敲起来,凡是能动的成年男女通通从家里赶出来,连文炳和玉华这一对穷要饭的都轰着往镇南而来。
出了镇南门是一片大水塘,居民们被赶到水塘西侧的小山坡,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能有两三千人。
“兄弟,这是要干嘛?”
“不知道,看他们荷枪实弹的,决不是好事。”
“不会是要把咱们都枪毙了吧?”
“为什么?咱又没招惹谁?”
“姓胡的杀人还要谁招惹他吗?”
“你可别吓唬我啊,我快尿裤子了。”
“没准啊,又要派什么捐啊,税的了。”
“这倒保不其,反正把咱们弄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看,姓胡的来了。”
文炳和玉华向镇门看去,只见在四个团丁的护卫下,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中等个,身体略胖,身穿万寿纹锦缎长袍,千层底黑布鞋,头顶呢子礼帽,胸前挂着金壳怀表,手里拄着根黑漆文明棍,一摇三晃地向塘边走来,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辆带篷的马车由一个家丁牵着。
马车停在路边,胡老根自己同保镖的走到人群和水塘之间,那里已经并排摆好了两张八仙桌,一个挎着短枪,留着分头的团丁爬上了桌子,向着人群高喊:“都听着,现在请本镇镇长,民团团总胡老爷训话,大家都安静!”
人群的议论声低了些,但仍然嗡嗡着。
胡老根踩着一个方凳爬上桌子,先干咳了一声,扫了一眼人群:
“各位父老乡亲们,胡某人今天一不派捐,二不派税,把大家叫到这里,有两件事,啊!这第一件事嘛,今天我胡某人要请客,请全镇父老吃饭,我已经在街上派人摆好了锅灶,今天是白面馒头,大块炖肉,全镇上下不论男女,不分老少,有一个算一个,管够,啊!”
(二十四)
“姓胡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谁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是没安好心。”
“我看也是,他连儿子娶媳妇儿都没请过咱们,平白无故干嘛这么折腾?”
“这饭哪,绝对不是白吃的,不知道骨子里又憋什么屁呢?小心着点儿。”
“嗯。”
这边议论纷纷,那边胡老根似乎也看出来了,却没在意,停了一停继续说:“大家好像是不信胡某的话?平白无故的请什么客呀?告诉各位,胡某人奉政府之命,从今天起,就任本县民团总指挥,所以要请大家共同庆贺一下,啊,没别的意思。还有第二件事,前几天,咱们的军队抓了两个红带匪的女探子,按照上司的委任,本总指挥对抓到的红匪有处置的全权,所以今天就当众处置这两个女匪立威。从今往后,大家要一心一意跟着我替政府作事,干的好呢,都是胡某的座上客。要是心怀叵测,跟着红带匪反对政府,或者是替红带匪作探子,这两个女人就是榜样,啊!”
人们这才明白胡老根的用意,这是要杀一儆百,利用杀人来恫吓同情或想帮助红带客的人。
“来呀,把女匪带上来!”
人们这才注意到跟着胡老根后边来的那辆车。只见八个团丁走过去,围在车边,其中四个掀起车帘,从里面拖出两个女人来。
两个女人都被绳子五花大绑着,背后插着亡命招牌,由于两脚也在脚踝处捆住不能自己走路,所以被团丁们一左一右架着,脚不点地地被拖着向塘边走。
与文炳和玉华在镇门那里见到她们时相比,两个女人显得虚弱了许多,头发完全乱了,衣服上满是横七竖八的裂口,裂口边沾着已经发黑的血痕,显然是受过残酷的鞭打,但她们的头却无畏地昂着,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
文炳和玉华是亲眼看到那两个女“红带客”被押进镇子的,他们都知道,红带客落在敌人手里,没个好儿,现在又落在民团手里,这群人更是滥用私刑的高手,手段也会更加残忍。两个人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玉华的手禁不住紧紧抓住了文炳的手。
“各位乡亲,想来你们也都认出来了,这个贱人曾经是胡某的小妾,同奸夫私奔,投靠了红带匪,给红带匪作探子,和这个与她接头的女匪一齐被咱们的军队捉住。胡某本来是宽大为怀,给了她们机会,让她们悔过自新,给她们留下一条生路,可惜她们鬼迷了心窍,不思悔改,还辱骂本镇长,辱骂政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胡某就要用她们的头祭刀,以为后来者戒。押过来!”
团丁们架着两个女人走过来,两个人知道她们的最后时刻到了,挣扎着喊起来:“父老乡亲们,不要听信这些坏蛋的胡说。红带客是咱们穷人的兄弟姐妹,专门为咱穷人打天下的。红带客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我们死了没关系,总有一天,红带客会为我们报仇的。你们看着吧,用不了多久,红带客就会打回来,把这些土豪劣绅都打倒,让穷人过上没有人剥削,没有人欺负,有饭吃有衣穿的好日子,这吃人的社会就快完蛋啦!大家都起来吧,跟着红带客干,大家好好看看,是富人多还是穷人多,只要咱们每个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把他们都淹死,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吗?都起来干吧,把他们剥削咱们的都拿回来!红带客万岁!劳苦大众万岁!”
“娘的,死到临头还在煽动,把她们嘴堵上。”胡老根命令道,于是,团丁们从她们的衣服上撕下布来塞进了她们的嘴里。
胡老根从桌子上下来,让把两个女人推到桌前,上身按倒在桌子上,然后他冲着人群喊道:“乡亲们,大家都知道,红带客都是毫无廉耻的人,这个同人私奔的贱人就是个例子。既然她们不知羞耻,今天就让她们好好现现原形,让大家看看她们的淫贱样子,来呀,把她们的衣裳裤子都给老子脱了,叫大家伙儿都看看她们的臭屄长得什么模样!”
玉华虽然已经看到过阵亡的女红带客的裸尸,但现在看到她们活生生要被剥光,只感到心里一阵阵犯恶心。
听说敌人要当众污辱自己,两个女人突然发疯一样地挣扎起来,每人两个团丁都快按不住她们了,但她们毕竟是女人,又被反绑着,无论如何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团丁们的对手,加上又上来几个团丁帮忙,她们很快就被制服了。
两个女人的上身被略略抬起,团丁们从前面很快便把她们的衣服当胸撕开,露出两对洁白的乳房,她们的上体随既便被重新压倒在桌子上,压在桌面上的那两对乳房立刻被挤扁。
团丁们按住女人们的头和肩,解开绑绳,剥下上衣,又重新捆绑起来,女人们扭动着,挣扎着不肯轻易受辱,但她们最终还是被强行脱了裤子,成了一丝不挂的裸体。然后又把她们架到靠近人群的一边重新按倒在桌上,使她们赤裸的臀部和下体朝向人群。
两个女人都很年轻,可能还没有生育过,臀部浑圆,却并不很宽。她们的身体本来是洁白无瑕的,现在却布满了一道道尚未痊愈的鞭伤。团丁们对于羞辱女人是十分在行的,他们两个人按住女人们的上身,用脚插进女人们的两脚之间,强行别开她们的双腿,使她们的下体完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